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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凤斋闲话钞

■钱世明

朱蕴山之叔说《左传》

　　朱蕴山前辈为余诗稿题辞中，述其叔父默存先生之言，谓《国风》、
《楚辞》为必读者，《左传》可以不读。余持此文过赵朴初先生，朴
老见而大感诧异，曰：“喔！怎么说《左传》可以不读？”仁者智者，
取舍不一。而余亦不解《左传》何以入不必读之列也。惜乎！当时未
向朱老探寻究竟。

　　后，闲检《朱子语类》，有“左氏之病，是以成败论是非，而不
本于义理之正。尝谓左氏是个滑头熟事、趋炎附势之人。”“吕伯恭
（吕祖谦）爱教人看《左传》，某谓不如教人看《论》、《孟》……
人若读得《左传》熟，直会趋利避害。”等语，是朱子甚薄《左传》
也。其评《左传》为“只知有利害，不知有义理”，细究之，亦不无
道理。《左传》可当故事书看，不能当儒家经典看。如此，默存老前
辈之语，当自朱子观点而来。

　　
  章士钊说白话文

　　章士钊先生去世后，一日，吾与赵朴初丈闲话说及文言文。朴初
丈说：“章士钊先生死前一年，曾说白话文的缺点暴露得越来越明显
了。”朴老又说：“文言文实际还在用，像报纸上的一些标题。”且
举“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一对夫妻一个孩”，“绿化祖国”等
为例。噫！二公之说点出一个实情：文言语法之生命力极强，其长可
补白话文之短，于丰富现代语言有重要作用，至今仍是中华语言的组
成部分，其未死，亦不可能死。文言文是宝贵的文化遗产，今人当正
确待之。以“绿化祖国”而言，用白话就不能圆满地表述出其内涵，
更难表现出其形象性，说“把祖国变成绿色的”，不妥；说“在祖国
所有土地上都种上树、草”，亦欠妥，且“绿化”二字的文学味道又
体现不出。故，“绿化祖国”四字之用，胜过白话表达多矣！

　　
侯宝林临危问“腊”

　　侯宝林病中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时，说自己是好研究的。其去世
后，我听吴晓铃先生说在他病中时，吴先生去探视，他还向吴先生请
教“‘腊月’的‘腊’字当什么讲？为什么叫‘腊月’？”为此，吴
先生感慨地说：“侯大师出身很苦，是个苦孩子，没念过多少书，非
常好学。他藏的笑话书比我还多！”

　　呜呼！不可以名优视侯宝林也！侯氏，其好学精神真可为学人之
楷模！斯“临危问‘腊’’之举，诚可与“刺股悬梁”、“囊萤映雪”
并传千载之下矣！


光明日报1999.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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